2025-04-05 22:45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徐德金



     

  

徐德金

 

 

荆溪之名,如此瑰丽

 

采兰溪是荆溪的上游,这条发源于三叠井的“大溪”,在关东村与另一条“小溪”富东溪相汇,然后一路欢腾向南。

至少,采兰溪在流经铁岭前后才被称为荆溪的,它折而向东,最后在一个叫“溪头”的地方注入闽江。

历史上,荆溪大名叫陈塘溪或亭长溪,但为什么叫陈塘溪或亭长溪,似并没有人知道。宋时,在出关源里的古官道上,有一座“沛然亭”,《三山志》载此亭“前临大溪”。亭长溪之名,莫非与沛然亭有关?

陈塘溪或亭长溪早已没有人叫了,但它留下了一个也几被时间湮没的、早已圮废的亭长桥。亭长桥连接徐家村与外西山,在福古公路尚未修通之前,该桥是乡民往来荆溪两岸村落的必经之地,就像十里之外横架于桐溪之上的灵光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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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长桥旧貌

现在,我们往往是将整条溪统称为“荆溪”。荆溪不算长,从峰峦叠嶂的西北山区到渚清沙白的东南水滨,蜿蜒曲折28公里,流域面积133平方公里。

在关源里流域,荆溪索众多细流于崇山峻岭,逐水而居的古人4000多年前就在关东仁山尾崙一带生活。2011年,在“闽江下游流域史前遗址考古调查”中,考古工作者发现并挖掘了仁山遗址,从中发现了石器、石锛,以及可修复的釜、罐、钵、虞瓦等陶器。专家认为这些文物是新石器时代晚期的文化遗存。

仁山与昙石山仅一箭之遥;而位于闽江北岸的港头凤山山麓,早在4、5千年前就有先民在那里栖居繁衍。它们都属于“昙石山文化”的组成部分。

荆溪,也是这块古老的土地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所取的地名。

新中国成立之初,人民政府将徐家村、溪头村、溪下村、江坂村四村合并成立荆溪乡;1958年5月,闽侯全县进行撤区并乡,荆溪乡、九凤乡、桐口乡、关源乡等从白沙区析出,设立荆溪乡,原先的乡则改为村,徐家村为荆溪乡政府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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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山境

荆溪之地名迄今不过七十余年。据说,荆溪之名是取自域内荆山境与龙溪境;另有一说,荆溪之名是由荆山与溪下、溪头组合而成。这两项说法均有道理,其关键是都绕不开“荆山”这个地方。

荆山何处?徐家村始名也。将近九百年前,徐氏先祖徙居岊江之北江屿山肇基立村,因江屿山荆花错落,后取名“荆山”。迄今,徐氏人家依然延用此一古地名,如村里的县文保单位“荆山境”、荆山徐氏祠堂,所修谱牒《山徐氏族谱》等。

荆花生树,满地芳华;溪水长歌,永不停歇。

陈塘溪或亭长溪大约便在荆溪乡成立之际被称为荆溪的吧。

荆溪之名,如此瑰丽。

 

文化之美,植于乡土

 

关源里在群山环抱之中,其所以取名为关源者,“以其险如山海关,藏似桃花源也”。关源盆地犹如莲花一般,散落三十六个自然村,俗称“三十六墩”。

关源里的魅力在于它的“隐”。藏在群山合围之中、散落于盆地之上的关源展现无遗,这是“小隐”;峰回路转、山高水深,茂林修竹、层峦叠嶂,一些村舍、庙宇匿于人们的视线以外,若不入深山将难一窥究竟,这是“大隐”的关源。

关源的自然之美藏于山水;荆溪的文化之美植于乡土。

龙文庙当是关源香火最旺的古迹,但是当我们寻访六垱村云林禅寺的八角古井、关中村三峰禅寺前的鼓响桥、仁洲村采兰溪畔的汉闽越王庙时,仿佛进入历史的纵深。

仁洲村汉闽越王庙“天禧四月造”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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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响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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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洲村汉闽越王庙“天禧月造”字样

汉闽越王庙又称为“西岸境”,如果以它的础基石板上所刻的“天禧四月造”字样由此推测,该庙始建于宋天禧年间(1017—1021)。西岸境东北面山坡上,则耸立着一座端方古朴的“东安境”,它始建于康熙年间,迄今三百多年历史。东安境主殿两侧些许斑驳的墙面上的壁画,有乡民打猎、官员出巡等浩大场面,就像是在历史画轴中缓缓打开,不知是哪个年代的作品

仁洲大约是关源里最偏远的山村了,西岸境庚寅清醮功德榜曰:仁洲胜地,侯邑名区,古乃原始森林,虎狼当道,蛇曾出没,疫病流行,为害生灵,民不聊生......不难想象,蛮荒时代的人们匍匐并恐惧于大自然的巨大不确定性;于是,就像仁洲的子民一样,人们开始建庙奉祀以求神灵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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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岸境壁画局部

千百年来,信俗成为乡土文化最为突出的表现,厚植于广阔的土壤。

闽江左岸的永丰村,也有一座汉闽越王庙,它始建于宋理宗年间,迄今近八百年。无独有偶,与仁洲村汉闽越王庙相似,它除了主祀闽越王无诸,另配(副)祀“临水夫人”陈靖姑——永丰汉闽越王庙又名“临水境”。

荆溪镇诸村,各有境庙,大大小小、林林总总不下百十个,仅港头村就有白石境、登赢上境等“九境”,它们所奉祀、祭拜主神、侍神等多为神格较低的守土尊王、社区名神;临水夫人、齐天大圣、汉闽越王无诸等较具广泛信众的神祗,反而并不普及。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百姓拜一方神。对乡间、民间百姓而言,那些能够保境安民、驱魔破灾祛病的神祗,似更受崇拜,香火也更旺。荆山境当然拜的也是地方神,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它还供奉“苏学士”——大文豪苏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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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丰村汉闽越王庙  

                             微信图片_20250405211304.jpg            大嘉山南麓李纲墓

十里不同俗,这确实反映在对信俗的崇拜上。不过,荆溪方圆几十里地的民俗、风俗还是一致的,虽然某些俚语、歇后语等只在更小的范围流传,如关口群众创作的只流行于本村的歇后语“天华送利雅,一晡送天光——感情好”;“依细撑船卡坡——不顺利”等,外乡人还是可以从字面意会得到的。

乡土文化的基本要义从民俗、风俗、信俗中得到淬炼、提取;但乡土文化所蕴藏的丰富内涵永不止这些信俗、民俗。儒家文化始终是乡土文化的基因,它具有普世性、形而上,维系一方,贯穿始终。乡土文化所负载的道、释外化形式,更容易进入民间百姓生活,形成“在地化”的格局。

荆溪区域类少有的几个文昌阁、书院,较多一些的宫观、寺院,为乡土文化添加了十分厚重的叙述语境。它们组成荆溪的乡土文化大观,使这片土地显得温润又有灵气,质朴中透着文雅的气息。

 

沧浪之水,可以濯缨

 

采兰溪涓涓细流,大嘉山巍峨壮丽。

关源盆地之外,荆溪所辖有大半区域是曾经的闽江冲积地。清朝道光年间自浦里至关口沿江堤坝修筑之后,这一片在大嘉山东南麓的阔地逐渐从原来的沙洲、洋屿、河滩等,蜕变成千亩良田。沧海桑田,许许多多保留至今的地名见证了时代的变迁:杜坞、盐船岸、盐仓前、凤湾洋、湾里、厚屿、古山洲、下沙、港边、横岐、溪头、溪下、江坂、江屿山、大垾顶......

永丰这个地名便得益于民众的改天换地。浦里因为堤坝而保障了农业丰收,民众称颂这段堤坝为“永丰坝”,而乡村名称也随之改称永丰村。在关口,现在已经鲜有人知的一段堤坝被称之为“乐丰垾”,也是因为修筑从龟山到南涧寺一段半月形的堤坝而使良田丰产之故。清乾隆年间,徐家村先民为杜绝闽江水患,在鲤鱼山与凤山之间修建了一条“罗山大坝”,从此,曾经江水蔓延之地被改良为农田、果园,百姓得以安居。

堤坝确实厥功至伟。在大自然面前,除了堵,还有疏。从关源里到凤湾洋,从古至今,就有许多用于疏浚、灌溉的水利工程,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四乡民众在大嘉山麓修建一条“环山沟”水渠,灌溉山下层层梯田。

荆溪依山面水,如果从地理上划分,大致可分山麓一线,江岸一线。荆溪山色崔嵬,守朴拙重;荆溪江风浩荡,激荡潮头。这里的先民从四面八方来,往五湖四海去。来此地,他们筚路蓝缕,胼手胝足;去他方,他们开疆拓土,艰苦创业。同样的秉性,源于共同的乡土文化的坚守。

有一条古官道在荆溪境内逶迤而过,桐口村的灵光桥、关东村的沛然亭,曾是这条官道的必经之地,但是现在,灵光桥早已失去原来的功用,它横卧于桐溪之上,有些寂寥落寞;而沛然亭则湮没于时光的流逝,一叹再叹。但是,这条官道的一段在关西拔仕村被发现,人们抹去摩崖石刻的尘土,追踪乡人求学赴考的沉重脚步。

望得见山,看得到水,记得住乡愁。荆溪便从历史的源头走近我们的视野,走进一个崭新的时代。

东西南北中,工农商学兵,汇聚这片火热的、丰饶的土地,他们在这里耕耘、劳作、学习、建设、成长。他们都成了荆溪这块乡土的一部分,是乡土文化所要记载的光辉岁月,慨当以歌。

采兰溪终归汇入闽江,流向大海;大嘉山群峰连绵,俯瞰四方。开与合,融汇与吸收,包容而大气,使得荆溪乡土文化始终充满蓬勃生机与青春活力。一个动感的、科教的、艺术的荆溪,一个产业的、生态的、安居的荆溪,已然展现在世人面前。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荆溪自然是可以“沧浪”冠之的;作为“八闽首邑”闽侯最靠近福州城区的一个乡镇,荆溪所体现的乡土文化内涵细腻而深远。

沧浪荆溪,气象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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