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经典导读】

《新五代史》

《新五代史》是一部记载五代十国历史的纪传体史书，位列“二十四史”朝代顺序的第十九部，也是唐代以后唯一私修的正史。该书所载上起后梁开平元年（907），下迄后周显德七年（960）宋太祖代后周称帝为止，共五十三年的历史。该书继承孔子的《春秋》笔法，仿效司马迁的《史记》通史体例，来对五代历史进行褒贬。就整体而论，《新五代史》的史料价值比《旧五代史》要略逊一筹。

《新五代史》七十四卷，（宋）欧阳修撰。

欧阳修的生平简介，参见《新唐书》的导读部分，恕不赘述。

五代十国是我国唐末以后一个封建分裂割据的时代，中原有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个小王朝的相继更替；中原以外的地区分裂为吴、南唐、前蜀、后蜀、吴越、楚、闽、南汉、南平、北汉等十国。各个王朝统治的时间都十分短暂。用欧阳修的话说：“五十三年之间，易五姓十三君，而亡国被弑者八，长者不过十馀嵗，甚者三、四嵗而亡。”（《欧阳文忠全集》卷五十九《本论》）

欧阳修编撰《新五代史》，是在薛居正的《旧五代史》成书之后。宋人陈师锡的《五代史记·序》载曰：“五代距今百有余年，故老遗俗，往往垂绝，无能道说者。史官秉笔之士，或文采不足以耀无穷，道学不足以继述作，使五十有余年间废兴存亡之迹，奸臣贼子之罪，忠臣义士之节，不传于后世，来者无可考焉。惟庐陵欧阳公慨然以自任，盖潜心累年，而后成书。其事迹实录详于《旧记》，而褒贬义例，仰师《春秋》，由迁、固而来，未之有也。”宋人晁公武的《郡斋读书志》也说：“《五代史记》七十五卷，皇朝欧阳修永叔，以薛居正史繁猥失实，重加修定。由此可见，欧阳修私自重修《五代史》的主要的缘由，是在其认为旧史“或文采不足以耀无穷，道学不足以继述作”，且“繁猥失实”。由于在欧阳修看来，五代是一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道乖，而宗庙朝廷人鬼皆失其序”的“乱世”，（《新五代史》卷十六《唐家人传论》）而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则在于封建道德的败坏。因此，他要刻意仿效《春秋》“微言大意”的笔法，把“褒贬义例”置于新修《新五代史》的首要地位，用“春秋笔法”对五代历史进行褒贬。

欧阳修编撰《新五代史》的确切时间，史无明载，但从他给尹洙、梅尧臣等人的信札中可以推知，约在景祐三年（1036）开始着手编写，其间时断时续，直到皇祐五年（1053）才基本完稿。该书原名《五代史记》，后世为区别于薛居正等官修的《五代史》，称欧著为《新五代史》。

欧阳修编撰《新五代史》的参考资料，主要依据还是薛居正等官修的《旧五代史》。同时，也参考了许多《旧五代史》所未能见到的有关五代十国历史的其他史料。例如：王溥的《五代会要》、张昭远的《后唐列传》、王禹傅的《五代史阙文》、陶岳的《五代史补》、孙冲的《五代纪》、王轸的《五朝春秋》、胡旦的《五代史略》以及刘恕的《十国纪年》、路振的《九国志》、李昊的《蜀高祖实录》与《后蜀主实录》、高远的《南唐烈祖实录》、钱俨的《吴越备史》、蒋文恽的《闽中实录》、陈致雍的《闽王列传》等等。此外，还有佚名的《五国故事》、《十国记载》、《闽王事迹》、《湖南故事》、《江南余载》以及小说、笔记等等。诸此，均为欧阳修编著《新五代史》，提供了很大的资料参考。

《新五代史》七十四卷，包含本纪十二卷、列传四十五卷、考三卷、世家及年谱十一卷、四夷附录三卷。是一部记载五代十国历史的纪传体史书，位列“二十四史”朝代顺序的第十九部。该书所载上起后梁开平元年（907），下迄后周显德七年（960）宋太祖代后周称帝为止，共五十三年的历史。其主要特点如下：

首先，如上所述，《新五代史》在《旧五代史》的基础之上，也广泛地采摭了许多新的史料，虽然其整书的篇幅不及《旧五代史》的一半，但部分“纪、传”内容更加翔实了。其中：“本纪”十二卷，包括：“《梁太祖纪》二卷、《梁末帝纪》一卷、《唐庄宗纪》二卷、《唐明宗纪》一卷、《唐愍帝、废帝纪》一卷、《晋高祖纪》一卷、《晋出帝纪》一卷、《汉高祖、隐帝纪》一卷、《周太祖纪》一卷、《周世宗、恭帝纪》一卷”。“列传”四十五卷，包括：“《梁家人列传》一卷、《唐家人列传》三卷、《晋家人列传》一卷、《汉家人列传》一卷、《周家人列传》二卷、《梁臣列传》三卷、《唐臣列传》五卷、《晋臣列传》一卷、《汉臣列传》一卷、《周臣列传》一卷、《死节列传》—卷、《死事列传》一卷、《一行列传》一卷、《唐六臣列传》一卷、《义儿列传》—卷、《伶官列传》一卷、《宦者列传》一卷、《杂传》十九卷”。此外，还有“世家年谱”十一卷，分别为：“《吴世家》一卷、《南唐世家》一卷、《前蜀世家》一卷、《后蜀世家》一卷、《南汉世家》一卷、《楚世家》一卷、《吴越世家》一卷、《闽世家》一卷、《南平世家》一卷、《东汉世家》一卷、《十国世家年谱>)一卷”。并附录了：“《契丹》二卷、《吐谷浑》一卷”。

其次，《新五代史》新增史料最多的是《十国世家》及其《十国世家年谱》，详细记载了“吴、南唐、前蜀、后蜀、南汉、楚、吴越、闽、南平、东汉”等十国的史事。而王景仁、郭崇韬、安重诲、李茂贞、孔谦、王彦章、段凝、赵在礼、范延光、卢文纪、马胤孙、姚顗、崔税、吕琦、杨渥等人的传记内容，也都有新的补充。对于少数民族的记述，也有新的增加，根据胡峤《陷虏记》撰成的《契丹传》，记述了其在契丹的亲身见闻；在《于阗录》中记述了高如晦出使于阗时所见到的沿途各国的山川、风土情况。在《司天考》中，欧阳修将后周天文学家王朴的《钦天历经》4篇的主要内容记录下来，由于《旧五代史》这部分内容已经不全，所以欧阳修的记录在我国天文学史上是有重要贡献的。此外，由于《旧五代史》已非原帙，残缺不全，欧阳修还对对所采用的史料进行了细致的考辨，订正了《旧五代史》和其他史籍的不少错误。清人赵翼的《廿二史劄记》卷二十一《欧史不专据薛史旧本》条称“卷帙虽不及薛史之半，而订正之功倍之”。 清人王鸣盛的《十七史商榷》卷九十六《五代土地梁最小唐最大》条亦高度评价《新五代史·职方考》曰：“五代土地，梁为最小，晋、汉差大，周又大，而唐为最大……观欧《职方考》自明，此考虽简略，然提纲挈领，洗眉刷目，此则欧公笔力非薛《史》所能及。”因此，后人虽对《新五代史》褒贬不一，但其特有的史料价值亦不能低估。而且，欧阳修毕竟是宋代著名的文学大家，古文运动的领导人和集大成者，所以他倾注精力私撰的《新五代史》，浑然一体，结构严谨，文字凝炼，叙事生动，提纲挈领，眉清目秀，的确在唐宋以后所修的“正史”中颇为罕见。

第三，为了便于通过“春秋笔法”来褒贬人物事件，欧阳修在编写体例仿效司马迁的《史记》，变《旧五代史》半断代体为通史体，《旧五代史》是一朝一史，各成体系，而《新五代史》则把五朝的“本纪”、“列传”综合在一起，按时间先后顺序加以排列。记十国史事，不称“僭伪”，而称“世家”。 值得特别指出的是：其“列传”实为“类传”，每类传目内寓特定涵义，用以贯彻作者的“褒贬义例”，将人物分门别类列入各朝的《家人传》《臣传》《死节传》《死事传》《一行传》《唐六臣传》《义儿传》《伶官传》《宦者传》《杂传》之中。若凡专事一朝的在《臣传》，历仕数朝的则列《杂传》。又根据死者忠君的不同程度，分为两等，头等的进《死节传》，次等的入《死事传》。又把后妃与宗室列入《家人传》，而摒弃过去史书的《后妃传》与《宗室传》的格式。《四夷附录》相当于《旧五代史》的《外国列传》。

第四，在文字叙述上，欧阳修更是专门效法孔子的“春秋笔法”，权力提倡“一字褒贬”。即按照封建统治阶级的观点，确定某些字的特殊含义。例如：两相攻曰“攻“，以大加小曰“伐”，有罪曰“讨”，天子自往曰“征”，然后用这些字去记述史事，从中表现出褒贬之意。同时，作者还通过论赞，发表大篇议论，以表达作者对人物事件的评价和对世情的感慨。

当然，《新五代史》也有不少明显的缺点与不足。主要有：

其一，由于欧阳修认为，五代时期“礼乐崩坏，三纲五常之道绝，而先王之制度文章，扫地而尽于是矣。”（《新五代史》卷十七《晋家人传论》）因此，他采取了和撰写《新唐书》不同的做法。在《新唐书》中，他重视典章制度，不厌其详地加以记载，而在《新五代史》中，他认为五代时期根本没有什么礼乐制度可供记载，遂将“志”为“考”，除了撰写《司天考》与《职方考》以外，其他的典章制度一概无载。这种做法，人为地造成了史实的阙如，不能不说是一大缺憾。

其二，该书刻意地仿效《春秋》笔法，用不同的字句表现微言大义，个人好恶往往影响了史实的记述，终于招致了后人的批评。清代顾炎武、钱大昕等学者对《新五代史》都有批评，认为欧阳修迂腐，既著史书，却不重视史实的探讨，好发议论，爱说空话，读来令人生厌。清人王鸣盛的《十七史商榷》曾明确指出：“欧公手笔诚高，学《春秋》正是一病，《春秋》出圣人手，义例精深，后人去圣久远，莫能窥测，岂可妄效。且意主褒贬，将事实壹意删削，若非《旧史》复出，几叹无徵。”《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也评曰：“史之所职，兼司掌故。八书十志，迁、固相因。作者沿波，递相撰述。使政刑礼乐，沿革分明，皆所谓国之大纪也。修作是书，仅《司天》、《职方》二考，寥寥数页，馀概从删，虽曰世衰祚短，文献无徵，然王溥《五代会要》，搜辑遗编，尚裒然得三十卷，何以经修编录，乃至全付阙如”。

总而言之，新、旧《五代史》互有短长，但就整体史料价值而论，《新五代史》比《旧五代史》确实略逊一筹。当然，两史都是研究五代十国历史的重要历史典籍。诚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旧五代史》所云：“盖二书繁简，各有体裁，学识兼资，难於偏废”。

《新五代史》初刊于北宋神宗时期。后有南宋庆元本、明汲古阁本，清乾隆年间官刻的武英殿本等。目前比较通行的是民国时期商务印书馆影印的百衲本，颇便读者阅读的有中华书局1974年的校点本（《二十四史》校点本之一），龚书铎主编《白话精编二十四史•新五代史》（巴蜀书社 2012年1月版），亦可供选读者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