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经典导读】

《徐霞客游记》

《徐霞客游记》是我国最早一部以日记体为主,详细记录所经地理环境的游记，也是世界上最早记述岩溶地貌并详细考证其成因的书籍。该书在地理学上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也是优美的游记散文集。文章从容自如地记述沿途的所见所感，笔法朴实，不事雕琢，情景真切，语言自然。

《徐霞客游记》十二卷，（明）徐霞客著

徐霞客（1587—1641），名弘祖（也作宏祖），字振之，别号霞客，江苏江阴人。徐家是仕宦世家、书香门第，但到了他的父亲徐有勉那一代，家道已经中落了。徐有勉是个淡泊名利的人，绝意宦途，宁愿平静悠闲地在乡间生活。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对年幼的徐霞客有所影响。

幼年时期的徐霞客，天资聪颖，有很强的记忆力。他对“四书五经”和八股文没有很大的兴趣，却特别青睐历史、地理和探讨大自然等方面的书籍,诸如古今史籍、舆图方志、山海经等，都有所涉猎。在广泛的阅读中，他更加向往五岳等名山。

19岁时，父亲病故。三年服孝期满，徐霞客萌发了外出游历的想法，他的母亲也极力支持。年轻的徐霞客终于告别书斋生活，挣脱了仕途功名的束缚，开始实现儿时的梦想。22岁开始外出旅游，历经34年，直到生命结束为止。先后游历了大半个中国，足迹遍及华东、华北、中南、西南，包括浙江、安徽、福建、山东、河北、山西、陕西、河南、江西、广东、广西、湖南、湖北、贵州及云南等16个省和北京、天津、上海3市。踏遍泰山、普陀、天台、雁荡、九华、黄山、武夷、庐山、华山、武当、罗浮、盘山、五台、衡山等名山;游尽太湖、黄河、富春、闽江、九鲤湖、钱塘江、潇水、湘水、郁江、黔江、黄果树瀑布、盘江、滇池、洱海等胜水。所到之处，都以日记形式，记录下实地考察过的山川形胜、地质风貌、物产气候和民俗风情等。他逝世后，由友人将部分日记遗稿，整理编辑为《徐霞客游记》一书。

《徐霞客游记》一书，详细记录途中所见，含天台山、雁荡山、黄山、庐山等名山游记17篇和《浙游日记》《江右游日记》《楚游日记》《粤西游日记》《黔游日记》《滇游日记》等著作，除佚散者外，遗有60余万字游记资料。主要按日记述作者旅行观察所得，对地理、水文、地质、植物等现象，均作详细记录，在地理学和文学上卓有成就，是地理学家和考古学家不可多得的研究材料。流传于世的有十卷、十二卷、二十卷本等数种，《四库全书》所著录的《徐霞客游记》，共计十二卷，部分卷再细分上、下。具体如下：

卷一上共七篇。第一篇《游天台山日记》，基本上反映了天台山的全貌。文章先略叙一路风光美景，再着重记叙登华顶峰，观断桥、珠帘瀑布，语言清新朴素，精练准确。第二篇《游雁宕山日记》，主要记叙了作者游览北雁宕山一路所见，层次分明，语言奇峻，具形具象，亦景亦情。第三篇《游白岳山日记》，时处正月，天气恶劣，道路艰险，文章语气急促，作者尽力游览并作记，殊为不易。第四篇《游黄山日记》，此记是徐霞客初游黄山之作，颇为详细地记叙了黄山的几大旅游资源和景色特点，是对黄山胜景的总体描绘。第五篇《游武夷山日记》，先是乘船沿溪而游，记叙了武夷山中36峰中之大部分山峰，然后登陆从山中行，对山中寺庙以及飞瀑林木都一一历尽。第六篇《游庐山日记》，对各山峰各流水的细致描摹，语言非常丰富，描绘多于记游，笔法放纵舒畅。第七篇《后游黄山日记》，为第二次游黄山所记，主要记叙作者登天都峰、莲花峰之经历和所见胜景，比前一篇更集中，文字更优美精致，此文曾编选入中学语文课本。

卷一下共十篇。第一篇《游九鲤湖日记》，记叙了九处瀑布，也即“九漈”（闽方言中称瀑布为“漈”）。此为徐霞客描写瀑布最为集中的一篇游记，对水势、水态、崖石深潭、颓波突浪之特色掌握准确，让人读文如临其境，感悟其魄。第二篇《游嵩山日记》，从嵩山外围写起，尽显嵩山周围秀色，到了卢岩寺，即状其瀑布胜状，对太室绝顶的描写将游记引入到对嵩山最中心的考察，把太室山之雄厉展现得非常充分，最终以登少室为高潮，对少室之少林寺、珠帘飞泉、炼丹台等作了详尽的描绘。全文曲折有致，布局严谨，语言活泼生动。第三篇《游太华山日记》，从入潼关写起，对黄河在潼关的走向、东西大道的情况作了简略的记叙。然后写远望华山之状况。此游所经之地甚多，记叙也颇杂，对华山山形之奇，山道之险有所展示。第四篇《游太和山日记》，下笔之初，对太和山（武当山）地区的行政区划予以记叙，并对其风物景色给予了令人爽心悦目的描绘。武当乃道教名山，徐霞客笔下的仙观玉宇也处处透出道教风味，对各祠、殿的描绘也精练纯粹。更有结尾处对杏花美景、桃雨烟柳的再现，显示出一种对名山仙道的美好情感。第五篇《闽游日记》，分前后两篇。记叙明崇祯元年（1628）入闽游历所见。第六篇《后游闽日记》，这是明崇祯三年（1630）入闽的游历。此次重记仙霞岭风光，其游迹有的与前次相同，亦有新的探险，游踪以抵漳州为止。第七篇《后游天台山日记》，此为徐霞客第二次游天台山时所记，该记对天台山水系分析得很细致精确。对所游经历的细节皆备述其详，生动可感，至于对景物的记述，则语词精练，句式匀称，极富节奏感，绘形绘声，无不出奇。第八篇《后游雁荡日记》，此为明崇祯五年（1632），徐霞客与族兄徐仲昭一起再游雁荡。时间从三月二十一日，直到四月十六日才回天台山，历时20余天，可惜此游没有留下日记和其他史料，难以详考游踪。四月二十八日至五月八日，徐霞客第三次考察雁荡山，历时11天。由天台经黄岩、大荆入山。经灵岩天窗洞、凌云寺、雁湖岗、百岗尖，找到了大小龙湫的源头。第九篇《游五台山日记》，记中对几座山峰的不同之处皆有描绘，因为此山的特殊文化意蕴，游记对寺庙建筑的关注尤其突出，特别对万佛阁的描绘更是细致且倍加赞赏。写景状物极尽妍态，读之令人称快叹奇。第十篇《游恒山日记》，先记游龙山，接近恒山而未登进，已见山峰连绵，好不气派。既登恒山，则曲尽笔墨，写物产、写土石松影、写寝宫、写飞石窟直至会仙台。山景风光尽显笔下，而且活脱脱刻画出登山之人的勉力求索，该记短小精悍，文字优美，写景与抒情结合完美。

卷二上为西南游记之开始，先记明崇祯九年（1636）游浙江，从家乡江阴出发，由锡邑、姑苏、昆山、青浦至杭州，再取道余杭、临安，下桐庐、兰溪，游金华三洞，西行过衢州、常山，再进入江西省境。到余杭临安之间，游三九山与洞山，对其两山之间的黑崖白峡、无水枯涨之迹描绘细致，对其洗石如雪之状甚为惊异。最为精彩处，即是金华三洞之游。此外，他还游讲堂洞、玲珑岩、思山祠、洞源寺。接着乘舟西进，过衢州、常山，再由常山入江西，大致游程是玉山、上饶、弋阳、贵溪、金溪、建昌、新城、南丰，回到建昌游麻姑山然后西游至宜黄、永丰、吉水抵吉安，游西园，西进至永新，北行游武功山，西入湖南。游记分别记：弋阳的龟岩，奇峰甚多；贵溪之象山胜景，有宋理学家陆象山（九渊）之遗迹，人文景观甚佳；建昌麻姑山,以水称奇，以水为胜; 吉安永新之梅田洞山，洞中有洞，层叠错落;还有武功山诸景。徐霞客尽记于笔，记中有多处记叙此次游历之遭遇。如在吉水舟中遇盗匪抢劫、在永新行舟受阻等，可见当时世风之颓败以及行程之艰险。

卷二下为西南游记第二篇（湖广），楚游线路自勒子树下往茶陵州、攸县。过衡山县至衡州，下永州船，遇盗。复返衡州，借资由常宁县、祁阳县，历永州至通州，抵江华县。复由临武县、郴州过阳县，复至衡州。再自衡州入永，仍过祁阳，闰四月初七入粤。此篇路途长，日记多，其记对湖南各景的描绘多伴有对山形地貌的考察，对各水的辨析。

卷三、卷四为西南游记第三至六篇（广西），粤西游记一记述明崇祯十年（1637）四月至六月的历程。此次游历线路繁多，遍及广西各地。此记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对桂林七星岩的记叙，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记二从六月至九月，主要记游广西中南部地区。记三则记广西西部游历，记四则为记三之延续。返柳州后，南下象州，经武宣至桂平。先南下郁林（今玉林）游勾漏山，到容县游都峤山，返桂平，西向经贵县、横州、抵南宁。原记散失较多。

卷五上、下卷为西南游记第七至八篇（贵州）。徐霞客入黔，路线大致由南丹开始，南丹、独山、都匀、平越卫、新添卫、龙里卫、贵阳、平坝、安顺、镇宁、永宁、新兴所，然后西进云南曲靖。黔游日记一记初入黔路线。在南丹与独山之间无甚特奇之处，而独山至都匀，则山显奇峻，水亦多聚而成流。此间对其溪流、泉水所记较多。特别是对大马尾、小马尾二河之记述。到贵阳后，曾游太子桥。过青崖屯，寻探跪勺泉和龙潭，对龙潭及周围景色描绘细致且颇为赞赏。又记白云山胜景，对其山色、山中猿猴成行的奇观以及山中所产蘑菇均有美笔记载。由平坝至安顺，着重记游双明洞。对著名的黄果树瀑布群，描述十分精彩。记二从明崇祯十一年（1638）四月起，过盘江桥，往西以安南卫、新兴所和普安州，沿途有些是彝族聚居区。五月到达贵州的最后一站亦字孔。徐霞客详细考察了北盘江上的铁索桥，游览了晴隆威山的三明洞，普安的观音洞，盘县特区的碧云洞和丹霞山，并认真考察了南北盘江的源流。其后途中，徐霞客记录了遇奸人欺骗，游资被窃的经历，担夫离去，只好亲自负担而行，况衣食俱无着落，困顿异常。另有《记游太华山》，《记滇中花木》、《记游颜洞》等，表明徐霞客已经进入云南境内。《游太华山日记》即记游碧鸡山（俗称西山），历数其山水之色、秀峰挺拔、寺庙建制、草木花香、溪流涧石，甚至记载溪中特产金线鱼。《记滇中花木》文字虽短，然对云南特有的山茶、山鹃具述甚精。《记游颜洞》则对建水县石岩山三洞进行描绘。

卷六至卷十二为西南游记第九至二十二篇（云南），共14篇。《滇游日记》是徐霞客遗留下的文字中最丰富的部分，对云南风物、山川、特产、民俗等等的记叙最为详细，是研究云南旅游资源以及民俗文化的重要资料。记游可分为几大版块：东、东南部以滇池、碧鸡山、颜洞、盘江为其重点，并开始写《盘江考》专篇。中部仍以滇池为轴反复考察其水系山脉。西、西北部以洱海、点苍山（亦名苍山）、鸡足山为中心，向西北延伸至丽江、解脱林。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溯江纪源》，徐霞客经过自己精密的考察和大胆的推测，主要辨析了我国两条最大的河流长江和黄河的发源、流域、水系情况，澄清了在此以前的种种误说与妄说，已具有了相当高的科学价值。

在漫长的旅途当中，徐霞客历经艰险，坚韧不拔，以顽强的斗志，每天坚持写日记。这些旅游日记记录了他的旅途经历、考察的情况以及心得体会，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地理材料。《徐霞客游记》文美、景奇、质实，是徐霞客30多年旅行考察的真实记录和结晶，内容十分广泛，从山川源流、地形地貌的考察到奇峰、异洞、瀑布、温泉的探索；从动植物生态品种到手工业、矿产、农业、交通运输、城市建置的记述；从风土人情的了解到民族关系和边陲防务的关注等等，皆有记载。它为我国历史自然地理和历史人文地理的研究都提供了极其珍贵的资料，开创了我国地理学上实地考察自然，系统描述自然的先河。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徐霞客系统地考察了我国西南地区的石灰岩地貌（亦称岩溶地貌），比欧洲人于18世纪后半期才开始的岩溶地貌的考察，还要早100多年，是我国也是世界上最早的有关岩溶地貌的珍贵文献。他认真探索了湖南、湖北、广西、云南等省区的大小河流，纠正前人研究中的不足和地方志记载的错误。对一些奇特的自然地理现象作了许多科学解释，揭示了一定的自然规律。他也记录了当时各地的居民生活、风俗人情、少数民族的聚落分布、土司之间的战争兼并等等情事，多为正史稗官所不载，具有一定历史学、民族学价值。《徐霞客游记》被后人誉为“世间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近年来，世人更视徐霞客为游圣。

《徐霞客游记》在流传的过程中，真可谓历尽坎坷。首先得益于其外甥季梦良的整理，在明清改朝换代的战乱中，季梦良的辑稿本化为灰烬。幸好尚有数种抄本流传，但皆有残缺和讹误。又经季梦良、李寄（霞客的第四子）多次搜集整理，去伪存真，再成一部辑本。世称之为“李本”。后来，徐霞客志同道合的族兄徐仲昭，为使该书能尽早梓印，把“李本”面交常熟名士钱谦益。可惜，年老的钱谦益为生活窘迫，只写了《嘱刻游记书》，连同辑本一并交给了藏书家毛子晋。但不知什么原因，毛子晋却把它让给了独山莫绳孙。莫也是个搜访异本的藏书家，却也始终未能刻印。该本辗转到了浙江湖州，嘉业堂楼主刘承干收购后把它当作善本收藏。新中国成立后，刘承干把书楼捐赠给国家，该本也随之转到了北京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善本特藏部。

在《徐霞客游记》辘转大江南北的三百余年间，不少人对其作了整理与校订，清乾隆四十一年(1776)，徐霞客的族孙徐镇对各种手抄本对比校勘，考其缺失，订其异同，正式梓印，成为《徐霞客游记》的第一个刻本，世称“徐本”。不过“徐本”仍然不够完备，尚缺考察太湖、泰山、孔陵、南京、荆溪、勾曲、罗浮、京师、盘山、闽州等地的游记和《滇游日记》首册。清嘉庆十三年（1808），藏书家叶廷甲对“徐本”进行了校勘，并增辑补编一卷，其中收集了不少霞客及其亲友的诗文、题赠、书牍，成为目前通行的本子，共40余万字。

民国初年，著名地质地理学家丁文江先生撰写了《徐霞客先生年谱》，编绘了旅行地图，与《游记》合在一起，重新印行，起到了宣传推动作用。198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为了恢复《徐霞客游记》的本来面貌，约请褚绍唐、吴应寿两位专家再次对《徐霞客游记》进行了整理校点，以季梦良抄本《徐霞客西游记》和“徐本”为底本，参考多种抄本和印本，并由褚绍唐、刘思源二人编绘旅行路线图39幅，另印成册。卷首还收有徐霞客的肖像、手迹和季梦良抄本书影及岩溶地貌等图片多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