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台南音交流第一人

——台湾南音演唱家蔡玛莉印象记

在泉州始办元宵南音大会唱30周年的喜庆日子里，“闽台南音交流第一人”的故事为越来越多的人们所传扬———

一字之错 改写人生

1982年元宵前夕，蔡玛莉跟随夫君吴明辉和菲律宾国风郎君社的弦友们一起，持菲律宾护照入境，参加泉州南音大会唱。那是她第一次来祖国大陆，一想到将与南音发源地的许多弦友交流切磋，还将到夫君的祖籍地晋江县龙湖乡观光，她的心情十分兴奋。

菲律宾国风社代表团，从香港坐船往厦门时，在船上遇见香港、印尼等东南亚南音代表团，大家感觉特别亲切，特别高兴，禁不住一起丝竹相和，击节而歌。到了厦门码头，他们一起过关，一起领行李。蔡玛莉看见友团每个人的行李最少都五六件帆布袋，就好奇地问：“你们为什么带这么多的行李？”大多数人的回答是：30多年没回家了，要不是泉州举办南音大会唱，也许就没机会回家乡。有的人还掉了眼泪！

泉州主办单位派人到厦门迎接他们到泉州，统一安排各个代表团，住进泉州华侨大厦。主办方盛情地组织各南音弦友代表团队参观泉州的名胜古迹、城市建设，还到开元寺、威远楼、天后宮、工人文化宮观赏争奇斗艳的花灯，蔡玛莉和各地弦友一样，心花怒放。

元宵佳节，东道主设宴招待来自菲律宾、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美国、日本等地的海内外弦友和嘉宾，蔡玛莉安排坐在时任福建省委书记的项南旁边。

就席入座后，项南亲切地和蔡玛莉拉家常，问她：“你在台湾哪里出生的？”

蔡玛莉爽朗地回答：“我在台湾云林斗南出生的。”

项南又问：“听说你结婚后定居菲律宾，常不常回台湾看看？”

蔡玛莉微笑地说：“常回去看看，顺便做一点小生意。”

项南接着问：“你是不是第一次来大陆？”

“是啊！”蔡玛莉笑得甜甜蜜蜜。

项南那慈祥关切的谈心，让蔡玛莉有一种回家的温馨。蔡玛莉回忆时说：“项南的普通话带有北京腔，我听起来有点吃力，不过，他那和蔼可亲的笑容，迄今依然历历在目。”

项南回福州前特地去看望蔡玛莉。当时蔡玛莉还没有起床，可能是参加那么多活动，感觉非常累。项南吩咐别叫醒她，给她留下一封信，内容主要是欢迎她经常来走走看看，到福州一定要打电话给他，他要好好接待。信中还送她一首诗，由于时间那么久了，她只记得“……一年复一年，兄妹盼团圆……”。

这个消息被媒体知道了，记者们找她要看信的内容，她就把信交给他们。其中一个记者问她：“你这次来泉州参加南音大会唱的事，可以公开报道吗？”

“可以，没问题，我只是爱好南音，才来泉州与弦友进行文化交流的……”蔡玛莉如此坦诚地表白了自己的心态。

可是，隔天消息传播出来，有一家影响较大的媒体却报道为“台湾派蔡玛莉女士来大陆进行文化交流”等等。

因为这个“派”字，蔡玛莉被害惨了！台湾当局用甲级安全管制为由禁止她回台湾。

这一字之错，造成蔡玛莉的人生出现“拐点”，无法再按纯南音艺术的人生道路平静地走下去！

当年，蔡玛莉定居菲律宾后，很想帮助家庭做一些事，却因为当地语言不通，无可奈何，只好经常回台湾找生意。后来发现台湾小商品既精致又便宜，就慢慢学采购，刚开始进口少量饰品、服装、皮鞋等小商品，经过几个月磨炼，终于成功了，开办了玛莉国际贸易有限公司，专门从台湾进口大量产品，主要是发夹，每个月至少要去台北三次。

后来她和她丈夫都被禁止返台湾，子女们都在上学，没人可托，台北采购公司无法处理，她不得不去日本、韩国采购，发现那里的小商品更漂亮，但是价格贵一点。

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后，时任国务院侨办副主任的林一心，对蔡玛莉女士的处境很关心，吩咐当地有关方面要尽心尽力地帮助蔡玛莉解决后顾之忧。

尽管出现不尽如人意的事情，但是从1982年来泉州参加南音大会唱以后，蔡玛莉与泉州就结下了不解之缘。她深情地说：“没有这个南音，就没有这个思念，也就没有这个带动！”

的确如此。1983年中秋节，菲律宾南乐崇德社组团访问晋江地区，她丈夫吴明辉也参加。可是，当时蔡玛莉却刚好在日本忙于做生意。她告诉笔者：“我因为太怀念1982年参加泉州南音大会唱期间，中央、省、地区领导那么友善、那么亲切、那么热情的招待；非常喜欢听泉州南音乐团马香缎、双英、淑英等弦友那么甜美的演唱，非常想念所有认识过的人，就在农历八月十三把业务提早处理好了，挂电话到香港福建体育会，向李光弼探听往晋江的捷径，随即从日本飞往上海，再续飞福州，然后花了160多元外汇券，雇车赶往晋江侨联寻找南音弦友。”

她到晋江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丈夫问她肚子饿吗？她说不饿，直接去演唱地点。到了演唱台下，她听见鞭炮震天响，陪同前往的晋江侨联何主席对她说：“放那么多鞭炮，是在欢迎你。”几分钟后，台上有一位司仪宣布：“台湾同胞蔡玛莉女士为了要参加菲律宾南乐崇德社晋江访问团，特地从日本飞上海转机到福州，再从福州包小车赶来跟晋江地区弦友过中秋啦！”台上台下的弦友深受感动，顿时掌声雷动。她听到那么热烈的掌声在欢迎，非常激动地说：“我千里迢迢、不惜一切代价赶来，很值得啊！”

1984年元宵佳节，吴明辉当团长，她当秘书长，率团又来泉州参加南音大会唱，吴明辉当时身患“痛风”，带病而来，在泉州小住治疗。林一心去华侨大厦探望他们。

闲聊时，林一心对蔡玛莉说：“现在祖国大陆改革开放了，欢迎港澳台胞、旅外侨亲回来投资兴业。你回不了台湾，可以自己来投资办厂，拿个项目，拿点钱，带动一下，也可以介绍其他人来，我们都会大力支持……”

于是，蔡玛莉就地申请，1985年在夫君祖籍地晋江县龙湖乡创办玛莉塑胶装饰有限公司，亲自设计发夹、发梳、胸花、项链、戒指、领带夹等1000多种妇女装饰品，安排了不少人就业。产品畅销上海、北京、沈阳、大连等城市。腰缠万贯的个体商贩排队守在车间坐等取货。这家公司被中国农业银行泉州市支行授为“一级信用企业”。

1991年3月8日妇女节那天，在上海最为繁华的城隍庙豫园商场,玛莉饰品专卖店隆重开业时，宾客盈门，上海市商业局局长陈显钊出席庆典，并为之剪彩。

1996年5月，她还到上海发展，兴办了中菲合资“上海蔡玛莉饰品有限公司”。原籍台湾台南的中国科协副主席卢嘉锡院士，欣然挥毫为这个公司题名。时任国家轻工部部长的梁灵光两次考察这家公司，并交代相关人员要好好扶持。

蔡女士深感祖国大陆的亲情温暖。除了研制玛莉饰品，还曾引荐菲律宾的亲戚前来晋江龙湖合资办厂，生产椰島风味的龙华葡萄面包，从晋江卖到泉州、厦门、福州，供不应求。

两次进京 大为高兴

谈起往事，热情奔放的蔡玛莉津津乐道：“两次去北京，我十足欢喜。”

第一次是她参加全国侨资企业产品展销会。在北京展览馆里，玛莉饰品，一千多种，款式新颖，琳琅满目，十分抢手。开幕式后，林一心走进展馆参观，就关切地询问陪同人员：“玛莉饰品展位在哪里？”

蔡玛莉的女儿获悉林老要来参观的消息后，赶紧挂电话告诉蔡女士。正被客户围着要订货的蔡玛莉急忙抽身赶来迎接林一心，陪他参观，请他提意见，感谢他老人家的关怀。

当时，国务院侨办副主任庄炎林还宴请蔡玛莉，并征求意见，把展览办好。

外交部的廖英看望蔡玛莉时，发现她们4人住在一间房很拥挤，距离展馆又远，就帮助联系，把她们就近移居华侨大厦。

北京的有关领导和朋友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使蔡玛莉倍感温馨。

当时，晋江侨乡有30多家侨资企业参展，产品受到消费者的青睐。北京某电视台在播放某板蓝根冲剂生产厂家的广告时，鼓吹这个厂家产品怎么好怎么好，说什么不会像“晋江假药”那样。这引起了晋江参展企业的严肃批评。蔡玛莉听了很生气，就对前来采访她的记者说：晋江曾经一度发生个别人制造个别不符合政策规定的产品出售，例如生产白木耳冲剂出售，钻公费医疗的空子，以扩大销量。这种做法当然是完全错误的。但是，这怎么能够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硬说它是晋江‘假药案’呢……”

第二天，“替晋江说公道话”的报道就见报了！北京某电视台再播放某板蓝根冲剂生产厂家的广告词时，也根据大家提的意见作了修改，删除“像‘晋江假药’那样”的字句……

1996年，蔡玛莉、蔡世佳、陈振亚等在石狮巧聚，偶然想起刚好是北京全国侨资企业产品展销会一周年的日子，蔡世佳就对蔡玛莉说：“你记得吗？去年展销会上你为晋江讨回公道！”

蔡玛莉兴奋地说：“记得，这是我‘足欢喜’的一次。当时，我看了报道，心情比挣了几百万元还高兴！”

第二次是中华人民共和国60周年国庆节，她被邀请为台盟中央2009年国庆特邀参访团的贵宾，出席台盟中央与全国台联的国庆招待会。

2009年9月29日晚上，北京梅地亚中心宴会大厅，华灯齐放。当时，全国政协原副主席、台盟中央主席张克辉举杯敬酒：今天是回娘家了，大家尽兴，干一杯……

这酒，点点滴滴在心头。蔡玛莉顿感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活动期间，她参加了台盟中央的座谈会，目睹北京经济建设成就，游览北京的名胜古迹等，大饱眼福，大开眼界。

三个第一 再接再厉

这些年来，人们盛赞蔡玛莉“一身双胞”，既是台胞，又是侨胞，“创造了‘三个第一’”，即是“闽台南音交流第一人”，“改革开放后为妇女研制饰品第一人”，“为晋江讨回公道的第一位台胞”！

面对赞誉、鲜花、掌声，蔡玛莉不骄不躁，一如既往，热情奔放，再接再厉。这几年，海內外南音大会演，她都积极参与，潜心钻研南音的精神不减当年，并且乡音代代相传！有一年，她携女儿参加厦门元宵节南乐大会唱。她的女儿上台清唱《因送哥嫂》，蔡玛莉抚弹琵琶，为女儿伴奏，共温乡音，其情其景，感人至深，博得台下阵阵掌声。

1985年3月19日，菲律宾国风郎君社迎来成立50周年大庆。为了报答泉州等地弦友的深情厚谊，促进闽台以及东南亚弦友交往，郎君社邀请泉州、晋江、厦门、香港、台湾和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弦友组团参加庆典活动，并提供在菲律宾活动的全部费用。

蔡玛莉考虑到福建弦友初次往菲，就亲自到香港帮助他们一行35人一一填表和办理出入境相关手续。在活动期间，尽量安排他们与来自基隆、台南、台北以及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的弦友们广泛交流，增进友谊。

蔡玛莉说她妹妹告诉过她：“爷爷灵牌背后写有‘山东济阳’四个字。”或许是祖籍地的血脉之缘关系，蔡玛莉还十分留心，以曲会友，牵线搭桥，努力帮助家乡和大陆中西部做了一些招商引资的工作。

有一年，她小叔带丈夫祖籍地龙湖乡的干部到菲律宾招商，她就在菲律宾华文报纸上刊登这个“乡音乡讯”，吸引侨亲关注，为他们提供多见面多洽谈的机会。

2004年2月19日，湖北省政府代表团一行，抵达菲律宾马尼拉，20日与菲律宾的莱特省正式签订两省之间的友好合作关系协议书。菲华商联总会盛情接待湖北省政府代表团。蔡玛莉应邀积极参与，与湖北嘉宾有了一面之交。后来，湖北省红安县诚聘她为投资顾问。为了帮助湖北省红安县引进菲律宾“上好佳”，她主动前后忙碌了3年，仅在上海就住了一年多，终于促成项目落地，投资6000多万元人民币。

在赈济中国1998年大水灾时，她用中菲合资上海蔡玛莉饰品有限公司名义捐款，以尽绵薄之力。

为了传播南音，增进中菲友谊和闽台交往，她和吴明辉先生尽心尽力而为。1993年2月4日，吴明辉先生不幸仙逝。噩耗传京，福建省原省委书记项南即发唁电：“蔡玛莉女士：惊悉吴明辉先生仙逝，不胜悲痛！吴先生热心桑梓建设、潜心研究南音的精神，永远值得后人学习。尚望节哀，保重身体。”还有，张克辉和庄炎林等也都分别致电哀悼，慰问蔡玛莉及其家族。

从1982年元宵节至今，转眼29年了。回想往事，风采依然的蔡玛莉女士意味深长地说：“正是由于有泉州南音大会唱这个‘因’，才会有后来悠悠岁月中的这些‘果’！正如1982年元宵节南音会唱献词中所说的：‘南音古曲，源远流长，牵情系思，蕴秀含芳。声扬台湾宝岛，誉滿客地南洋。歌一曲而乡思无限，行万里而神韵难忘’。南音是唱不完的歌，我今年虽然68岁了，但还要继续唱下去；南音是流不尽的河，她永远流淌在我的心间……”